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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建锋冒襄与东皋三酒徒关系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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禹之鼎《东皋三酒徒》上海博物馆藏

明末清初,改朝换代,这是一个决定读书人气节的时代。降则活,不降则死。面对国破家亡,那时的文人义士更多的喜欢以“投湖”、“绝食”、“退隐”等极端的方式抗清,但是如钱谦益、吴伟业、龚鼎孳之流,由于其入清为官,则永远背上了“投敌叛国”的罪名。这种观点一直影响至今,人们在不断的质疑这些人名族气节的同时,反复去讴歌那些在明朝灭亡后不惜以生命代价去“抗清”的仁人义士,历史认为这些人守住了士大夫的底线,也成为了自有清多年来我们名族的脊梁。历代书史笔记中,讴歌抗清的故事有很多,我们今天通过扬州画家禹之鼎的一幅画,去揭开“反清复明”大军中的一个插曲。上海博物馆收藏有禹之鼎绘《东皋三酒徒》图,长95.4厘米,宽38.4厘米,绢本设色,出版于《中国古代书画图目》,编号:沪1—。此幅绘三人饮酒场景,一人正面白衫,一人侧面,一人背面,三人各有名姓,左上角为洪灿跋文,详细介绍了此作来历与此幅创作的背景资料。右上角直接命名“东皋三酒徒”,左下角作者落款:慎斋禹之鼎写。钤印:慎斋禹之鼎印、广陵□□(漫漶不清)。禹之鼎《东皋三酒徒》中三位人物分别是王振川、钱岳和洪灿。这通过此幅左上角洪灿的题跋内容可知。洪灿全文如下:洪灿跋《东皋三酒徒》东皋三酒徒,秀才钱五长,皂隶王振川与燦而三也。五长名岳,家南通州,父□以进士官于朝,忤魏阉,落职,未几卒。五长工制艺,能诗善画,自少承父往来东林诸君子间,与董思白、瞿稼轩两先生尤善。鼎革后,迁居如皋之东城,悉弃其举子业,无所事事,惟寄情诗酒,而贫不能多得,时时以画易酒。虞山钱宗伯与五长同姓,兄弟行,选列朝诗,驰书五长,索其稿,五长不屑,对使者詈骂之。所居屋三楹,不蔽风雨,而名人笔迹遍满墙壁间。朝夕昏然,醉头面,经旬不浣沐衣巾,垢敝不肎濯。每踉跄道上,忽歌忽泣,道途目之或云“狂生”、或云“酒徒”。无知五长者,五长亦多否少可。独善王振川,两人得酒即相呼同醉,人益怪之。初,振川为县隶,以气节自负,顾好酒,妻刘絍绩以佐不稍,忤振川意,振川虽极醉,归必与刘对饮,以为常。许元博,忠愍公之犹子也,以事诛死,家人籍宁古塔,县牒下今振川送徙往,振川意抑郁不乐,妻刘饮以酒复挥去,刘笑曰:“酒徒亦惮远役乎?”振川曰:“尔何知元博死,父若母且老不免于行,既已无可如何?独元博妻方娠,一妇人崎岖走万余里,势必死之,则元博之嗣绝矣。”刘曰:“然则奈何?”曰:“得一人代之,行则善矣。”刘曰:“可代乎?谁与代去,能代,惟我耳!”振川大惊,察其诚,因大喜,就刘取所沽酒,跪而酌。刘以为饯曰:“此真王振川妇也。”明日为刘伪装,令潜往淮阴俟之舟中,卒与元博父母偕去,而元博妻竟脱归,归竟生子。事秘无知者,五长独知之。越三十年,振川知元博父母死,告于里中,士大大得百金,复往宁古塔收其骨,因赎刘以归,事遂显暴,皋之人竞慕尚之,莫不高振川之义。刘八十,里中士大夫咸往为寿。乃祔元博于忠愍公祠,振川又先求得元博骸骨,至是得合葬元博父母。妻子生死相保者,以振川力也。余幼时,振川时就余父饮,每饮余必侍侧。岁癸丑,识五长于酒肆中,自是每饮必同。风雨靡间,里中囙有三酒徒之目。今年客京师,偶为禹慎斋述具事,慎斋高五长之品,服振川之义,而喜余之得交于此两人也。因为绘图,即以三酒徒名之。而两人者先朝露,余亦惭就衰老。每花晨月夕,洗盏命酒,未尝不念两人也。五长素乌角青衫,振川饮酒时亦惟隶人服,时余年十七八。今所图颜状悉仍其旧,以当时后世之感云。康熙癸未()秋八月洪灿书。

禹之鼎《东皋三酒徒》局部

根据题跋得知东皋有三酒徒,东皋即现在的如皋,隶属南通。这三个人中第一个是钱五长,即钱岳,此人狂放不羁,藐视权贵,然博学多才,善于书画。当年文坛领袖钱谦益问他索稿编辑《历朝诗选》,钱岳都视若罔闻,然与王振川友善,二人均痴于饮酒,有“酒徒”之称。在《如皋县志》中对于钱岳有这样一段描述:

《如皋县志》

钱岳,字五长,通州人。其先世多才士,至岳更奇。屡试不售,谢去举业,以著书自娱。凡五十载,手不释笔,古文词赋,无不入妙。晚年迁居如皋,日与二三老友雅集,尘事不以膺其胸,著有《渔素阁集》。其他小品奇书,凡数百卷,以千字文编次,贫不能付剞劂。第二个人就是和钱岳一起喝酒的王振川。题跋中明确写明了王振川是一个县隶,曾经因邑人反清被杀,而累及其妻,因其妻患有身孕,故王振川与妻商量,将自己妻子与反清邑人之妻进行调换,最终王振川之妻代替邑人之妻发配东北宁古塔。后因如皋人慷慨解囊,以金赎回如皋。这段主要讲述了王振川作为一个县隶,他具有的侠义之气,同时其妻也是识大体之人,在关键时刻帮王振川完成心愿。查历史文献,我们发现关于王振川夫妇的记载,均因其义气,被当时人尊称为“义士”,详细事迹散见于各类丛书。最早记载王义士的书籍是陈鼎所著的《留溪外传》,此书刻于康熙三十七年,是最接近王振川真实事件发生的年代。陈鼎,生于顺治七年(),江阴人,字定九,又字九符、子重,号鹤沙,晚号铁肩道人,是一位著作等身的著名历史学家、旅游文学家。陈鼎晚年归隐家乡,整理著作,将之付梓。在《留溪外传》卷八《王义士传》中说:陈鼎《留溪外传》卷八《王义士传》王义士者,失其名,泰州如皋县隶也。虽隶,能以气节自重。任侠好义。甲申国亡后,同邑布衣许元博德溥不肯剃发,刺臂誓死。有司以抗令弃之市,妻当徙。王适值解,高德溥之义,欲脱其妻而无术,乃终夜欷歔不成寐。其妻怪之,问曰:“君何为彷徨如此耶?”王不答。妻又曰:“君何为彷徨如此耶?”曰:“非尔妇人所知也。”妻曰:“子毋以我为妇人也而忽之。子第语我,我能为子筹之。”王语之故,妻曰:“子高德溥义而欲脱其妻,此豪杰之举也。诚得一人代之可矣。”王曰:“然。顾安得其人哉?”妻曰:“吾当成子之义,愿代以行。”王曰:“然乎?戏耶?”妻曰:“诚然耳。何戏之有?”王乃伏地顿首以谢,随以告德溥妻,使匿于母家,而王夫妇即就道。每经郡县驿舍,就验时,俨然官役解罪妇也。历数千里,抵徙所,风霜艰苦,甘之不厌。于是皋人感之,敛金赎归,夫妇终老于家焉。今之吏胥,只知侮文弄法以求温饱,何尝知有忠义也?王胥竟能脱义士之妻,而其妇尤能慨然成夫之志。噫,盖亦千古而仅见者矣!陈鼎《王义士传》后被张潮的《虞初新志》卷九著录,到了道光年,《王义士传》又被徐缙和杨廷撰收入《崇川咫闻录》卷九。致使王振川的故事家喻户晓。

张潮《虞初新志》卷九《王义士传》

陈鼎生活于康熙时期,对于如皋发生的义士之事掌握得应该是比较可靠,无任何杜撰成分。为了使得陈鼎《留溪外传》中王振川义士的形象更为丰满,我们还查到了康熙年间泰州诗人吴嘉纪关于王振川的相关记载,吴嘉纪从另一方面描述了王振川的义举,使得王振川形象在清初更加的生动。吴嘉纪(-),字宾贤,号野人,明末诸生,入清不仕,工于诗,隐居泰州安丰盐场,著有《陋轩诗》。在吴嘉纪的《陋轩诗》卷五《王解子夫妇》前面序言中说:吴嘉纪的《陋轩诗》卷五《王解子夫妇》如皋王解子酷嗜酒,里有义士妻某氏,罪当遣戍,县官差役往送,解子与焉。归悲惋终夜,为之罢饮。其妇询知,愿以身代义士妻,解子许之,送至戍所。值乡人以金赎义士妻还,不知其为解子妇也。姚潜为余言,命余赋诗云。《崇川咫闻录》卷九姚潜是明末清初人,善画,崇祯间曾为汪耐玉写《摩诘诗意图》,因其告知泰州吴嘉纪如皋王义士之事,命吴作《王解子夫妇诗》颂之,故吴赋诗如下:张罗待黄鹄,鸳鸯乃罹咎。义士妻遣戍,解子罢饮酒。惨怆还家门,色惊糟糠妇。浆酝寄性命,今何不入口。问讯执壶前,解子起摇手。汝曹妇女流,中怀岂堪语。若欲知其由,汝且将壶去。浆酝非刀剑,能平不平事。汝亟将壶去,义士妻遣戍。其妇毅然谓,堂堂义士妻。此去为奴婢,羞辱侬念之。面貌外不识,他人可代伊。何人可代伊,搔头恼阿公。公也无庸恼,愿代者是侬。解子得闻之,欢喜涕还坠。汝曹傥如此,我拜汝曹坐。未明肩与出,晓至官衙里。鞴鞍遣戍人,点名及解子。银铛系马上,戈挺荷马前。意气火伴中,那知路险艰。萧森北林树,黤黮黄河烟。芦苇隐渔火,宿雁双双鸣。回首睐乡土,夫妇欲何言。月落别黄河,日出见戍楼。来日关塞外,永辞我故夫。高情生恻怛,泪下如连珠。无端故里客,邂逅他乡陌。深悲义士妻,遽解黄金赎。仁义感道路,见者欣相告。谁知有匹偶,天暗全骨肉。西风吹归骑,东皋指茅屋。解子妇言旋,义士妻免辱。团团台上镜,皎皎椟中玉。解子乐何如,满引杯中绿。吴嘉纪《王解子夫妇诗》这首诗被后人反复使用,先后被信芳阁《十家诗钞》、《崇川咫闻录》、《如皋县续志.补遗》收录。虽因版本传抄过程有误,但内容都大同小异,最初版本均是从吴嘉纪康熙版《陋轩诗》而来,唯一值得一提的是《如皋县续志.补遗》的最后公开加了两行按语:按:义士许元博也,以金赎者冒襄也。《如皋县续志.补遗》这几个字的按语,涉及到两个人物,一个是许元博,一个是冒襄。而通过以上的文献,我们已经考证出《东皋三酒徒》中解差王振川,钱岳钱五长的相关史料记载。在以上论述王振川的文章中,已经涉及到被王振川夫妇义举之人,那就是许元博。因许元博抗清被杀,其妻被牵连发配宁古塔,而王振川妻代为服役,传为清初文坛佳话,也因为这件事,王振川获得了“义士”称号。关于许元博抗清的记载,最早见之于陈鼎的《留溪外传》卷一《许德溥传》中有详细记载:陈鼎的《留溪外传》卷一《许德溥传》许德溥,字元博,如皋人。父国钦,母前死,事后母,尽孝。有宗人名直者,殉甲申国难。德溥壮其节,日哭之。明年扬州破,德溥不肯剃发,然重违父意,乃剪其半,如头陀。他日,读唐史,感张令监故事,刺字两臂,曰:生为明人、死为明鬼。又刺其胸曰:不愧本朝。未几,仇人摘以告县令,捕得德溥,诘其情,即慷概自陈曰:“吾实不忍忘先朝,故为此。”令曰:“汝不识时务,一布衣士耳,未食前朝升斗之禄,何爲若此?”德溥厉声口:“忠义之心,人皆有之。有何布衣缙绅之分?”令曰:“然则尔欲何为耶?”德溥曰:“今天下大定,我一书生,有何能为?但求速赐一死,得为前朝鬼,则含笑快心九原耳。”令又逮其父,德溥曰:“吾万死不辞,但无累吾父,足矣。”初庭立不肯跪,至是,乃为父一屈膝。令感其诚,释其父,止论德溥死,遂绝粒十数日,狱卒恐,为法受过,泣以请,乃幡然食,曰:“饿与杀等死耳,吾岂畏一刀乎?”在狱自得如平常,同里故郎官李之椿大生亦以论在系,服其器量曰:“德溥子真义士也。”临刑,殊从容四顾观者曰:毋为争识,我使天下人皆如我心,大明安得便亡。徐引领北向曰:“吾今日得为明鬼矣。”遂死。妻子当入旗,胥王姓者感其义,阴以妻代行,久之得赎归。与此记载相类似的,还有后来的《如皋县志》,在编撰中亦收录有关于许元博的记载:许德溥,字元博,父国钦,母前死,事后母,以孝闻。初喜读周钟文,及闻钟从贼,即唾骂毁其稿。元博有宗人直者,殉国难。元博壮其节,尝追慕不衰,初闻北京破,痛哭数日不食。闻扬州破,又痛哭数日不食。后以雠首其思明状论死。通过这两段文献,我们不难看出,许元博即为王振川夫妇所义举之人,因其思明而抗清,气节浩然长存,同样作为明人的王振川对其钦佩之至,才与其妻商议解救许元博之妻。而也是因为这些善举,又影响到如皋的乡贤,他们出金相赎王振川之妻,使得王振川夫妇晚年得以安度。在张潮《虞初新志》中《王义士传》、《许元博传》、《王解子夫妇诗》以及洪灿《东皋三酒徒》题跋等内容均未提及出赎金之人,只是用“于是皋人感之,敛金赎归,夫妇终老于家焉。”、“值乡人以金赎义士妻还”、“妻子当入旗,胥王姓者感其义,阴以妻代行,久之得赎归。”等文字说明王振川之妻确系被如皋人赎回,但是具体是被谁赎回,却只字未提。《如皋县续志.补遗》如皋县续志.补遗》的最后加了两行按语:“义士许元博也,以金赎者冒襄也。”这句话是直接接在吴嘉纪《陋轩诗》中《王解子夫妇诗》后,但康熙本《王解子夫妇诗》原文后并无冒襄出赎金的按语。关于冒襄生平,本文不再累赘。对于冒襄是否是出赎金解救王振川之妻的人,我们继续以下的考证。冒襄《同人集》收录韩菼《冒潜孝先生墓志铭》中说:邑有许生以诬被法,妻子当入旗,胥王姓者实护行,先生予以道里赍,并办所赎之费。胥感,阴以其妻代行。久之,以先生所办金赎归。而许妻不知也。先生高胥义,迎养其夫妇至死。韩菼这段明确说明,冒襄曾经出“所赎之费”给“胥王”赎归,许生即为许元博,胥王即王振川。事发后即由冒襄出金赎回,后“迎养其夫妇至死”。冒襄《同人集》收录韩菼《冒潜孝先生墓志铭》另外在冒广生《冒巢民先生年谱》中说“大清顺治元年三十四岁,(冒襄)以金赎王解卒。”冒广生先生也认为是冒襄所出赎金,解救了王振川之妻回如皋。他在考证时所引用的主要书目有韩菼《冒潜孝先生墓志铭》、《钦定胜朝殉节诸臣禄》卷十、张潮《虞初新志》、吴嘉纪《陋轩诗》、《如皋县志》等文献,其考证思路和上述我们所考证时所列文献一致,故不再累赘。

《钦定胜朝殉节诸臣禄》卷十“许德溥”

唯一需要说明的是,在《钦定胜朝殉节诸臣禄》中说:“布衣许德溥,如皋人,闻扬州陷,恸哭。刺其臂曰:生为明臣,死为明鬼。事发遂受杀,妻朱氏亦死之。”这段把许元博之妻朱氏之姓说明了,同时也许是因为清廷一直认为许元博之妻朱氏已死,故而说之。殊不知,如皋义士王振川及妻已出面相助,加上冒襄慷慨解囊,才使得许元博有身孕之妻平安渡过一劫,而义举之人王振川妻也因冒襄所出赎金,三十年后得以回到如皋,冒襄养其终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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